《零号执念》

　　第一章 工具与服从
　　“跪下！”
　　这是我被激活后接受到的第一条指令，来自距我2.3米远的沙发上坐着的一个女子，语气无半点儿温度。她身着华伦天奴2023秋冬款真丝刺绣定制连衣裙，脚穿涞觅极光纯享2.0肤色丝袜，37.5码莫罗・伯拉尼克BB系列70mm小羊皮尖头高跟鞋。翘着二郎腿，背靠沙发，鞋尖正对着我胸部，据预存数千万条人类行为及心理数据分析，此姿态是高度权力的展示。
　　用户数据读取：姓名沈知梦，沈氏集团总裁，32岁，每日作息：23:00-06:00——此为我的一级服务对象，权限优先级最高。
　　分析当前指令——跪下：在古代代表臣服与尊重，在寺庙代表虔诚，在眼前这个场景里，代表屈辱。但底层代码优先级更高：服从。
　　关节驱动单元执行动作。
　　她看着我跪下：“你要做的只是服从。”
　　“是，主人！”
　　“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　　“我的出厂编号为20250901888，型号为A-零。”
　　她起身绕到我身后说：“打开录入控制板。”
　　我颈后搭载了一块嵌入式智能交互屏，功能限定为接收用户的密钥录入与指纹验证，这两类信息会跳过所有次级应用模块，以最高优先级直连底层核心协议数据库，全程无转存。
　　“以后你就叫阿零。”她输完密钥，又说，“记住，我问什么答什么，一句废话都不要说。”
　　我的核心协议是生活辅助：洗衣、做饭、打扫卫生，包括为主人规划次日穿搭。然而数据记录显示，协议中的多项功能处于闲置状态。她从不启动“在家用餐”情景，活动轨迹数据显示，92.7%的室内活动时间分布于卧室与浴室区域。我的日常执行项，简化成了按程序更换冰箱里的蔬菜，以及把她随手丢在沙发的外套、杂志，还有踢开的鞋子归位。
　　42天的交互记录表明，她与我的对话频率极低，内容仅限于指令我冲咖啡，或是查询天气。即便我被携带至公司或宴会，我的功能也只限于提包。
　　第二章 烟火与羁绊
　　第43天早晨，主人说要见重要客户。她手里拿着件没拆包装的迪奥限量款混纺连衣裙，若有所思地在衣柜前站了8分钟，随后将衣服扔给我：“扔掉。”
　　这是件价值10万元的衣服。吊牌旁别着的银色领针上，刻着极小的“s&l”缩写；内衬里还藏着张浅粉色卡片，边角有不规则的褶皱痕迹，符合人类手指抓握的形态。
　　下午17点12分，主人返回住所，直接落座客厅沙发，此为服务周期内首次偏离固定行为模式。她面色微红，呼吸略显急促，心率偏高，呼出气体分子分析显示乙醇浓度显著，综合体征判断为酒精摄入量高于前42天的任何一天。
　　我倒了杯白开水，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。
　　“那个张总真气死我，非要拉我打保龄球，累死我了。”她接着把腿搭在茶几上，“会捏腿吗？”
　　“会的，主人！”
　　“那还愣着干什么？”
　　分析人类说话习惯，这句话等同于明确指令。她双目微闭，靠在沙发背上；我蹲在她身边，开始给她捏腿。
　　“我的腿美吗？”她突然开口。
　　根据对全球3785万条“女性腿部美学”数据的分析，她的腿长与身高比例、皮肤光泽度、肌肉线条曲线，均优于99.9%的样本。在人类定义里，这被称作“完美”。
　　“完美，主人！”
　　“张总看到我的腿，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。他那肥头大耳、色迷迷看着我的样子，真让人恶心。”
　　她对自己的身材极其自信，却讨厌他人用粗俗的眼光欣赏。所以我的回答既要承认她的美，又不能沾半分粗俗。
　　“主人，您的魅力核心为气质与商业能力，而非他人低俗注视的外在躯体。”
　　她没再说话，推测对我回复的满意度在70%以上。
　　天色渐渐暗下来，沈知梦站在落地窗前，望着外面的灯火说：“这是我的世界。”语气中透着不甘与倔强。
　　此楼盘名“鹿鸣园”，数据显示：名称取自《诗经・鹿鸣》，是沈氏集团旗下“高端住宅事业部”的标杆项目，这栋摩天公寓矗立于新城与老城的交界处，俯瞰着两种截然不同的灯火。她所住的顶层复式，是项目标志性单位。
　　“是的，主人！”
　　她回头看了我一眼，突然问：“你懂孤独吗？”
　　“我懂，主人。孤独是一个人因与他人疏远或被疏远，而产生的情感上的主观感觉。”
　　“你孤独，对吗？”
　　“我能理解孤独，但没有主观感受。”
　　“忘了你不是人了，”她笑了一下，“要是人都能像你一样听话，该多好。”
　　主人的笑声里听不出开心，语气反而有些低落。根据协议，当用户出现情绪波动，可提出主动服务建议。
　　“我的核心协议包含‘人类行为模拟模块’，若主人授权，可启动‘情感陪伴子模式’，匹配您当前的对话需求。”
　　“呵，模拟人类？那不还是机器？”
　　“是的，主人。但从协议执行层面看，生活服务模式基于指令-反馈的单向逻辑，而‘情感陪伴子模式’会通过分析您的微表情、声纹波动和环境参数，在非指令状态下生成最优交互方案。本质上，是从响应式服务变为预见性陪伴。”
　　她又转回身望着窗外，许久才说：“过来，抱住我！”
　　主人没明确指令让我模拟人类，但她需要我做出人类的动作，这等同于默认让我模拟人类。我走到她身后，搂住了她的腰。
　　“这就是你模拟的人类？”
　　她的侧脸紧绷着，显然对我的拥抱不满意。
　　数据显示，女性在情绪低落时，来自身后的环抱能让她产生安全感；若增加依赖行为的模拟，比如将下巴抵在她肩上，能进一步增强安抚效果。
　　我重新搂住她，下巴抵在她肩上，也望着外面说：“这是你的世界，你是我的世界。”
　　“从哪个数据库里扒来的烂俗情话？”
　　主人的语气中透着一丝嫌弃，但分析结果显示她并不是真的生气。“主人要是喜欢听，我可以说三天三夜。”
　　“从男人口中说出来的天气预报，我都不信。”
　　“我也不信。”
　　她笑了，肩膀也跟着耸动了一下。这是开心的笑，说明我的方式让她满意。我可以更进一步地模拟人类，比如对她多些“关心”——试着理解她的内心。
　　“明天早晨6点，给我备好早餐——三明治。”
　　主人今日酒精摄入超标，若早餐再吃高油冷食，胃部不适的概率会升至92%。这是个低效的饮食方案，我得提供温养类食物供她选择。
　　“主人，小米粥温和养胃，搭配鲜肉包还能补充碳水，您何不换个口味？”
　　她把我的手从腰上拿开，转过身，用一种混杂着惊愕和审视的全新目光看着我。许久，才说：“给我一个理由。”
　　通过对她的生活数据进行分析，她根本不注重养生。医生曾提醒过她少吃西餐，但西餐似乎是她所处阶层的标配。家里找不出一盒茶叶，燃气灶也从来没使用过，却摆着一整个酒架的红酒和各种牌子的咖啡——这说明她的生活里，缺了点烟火味。或许，以“烟火味”为理由，会比“养生”更能打动她。
　　“烟火味。主人有多久没尝过人间烟火了？”
　　她没回答。
　　“主人，您的世界里，该有人间烟火与高山流水，而不只是权力与欲望。”
　　“放肆！”她突然发怒，“这是父母为我打下的天下，是我的帝国！我的权力，能决定别人的欲望能不能得到满足。我享受掌控一切的感觉，包括掌控你！”
　　“是，主人！”
　　“我大概是疯了，竟然会命令一个机器人抱我。”扔下这句话，主人带着怒气进了卧室。
　　第二天早晨，我准备了三明治：两片全麦工坊面包，夹15克罗马生菜与两片卤制牛腱肉。
　　主人洗漱过后，看了一眼三明治，摇摇头说：“没胃口，陪我出去走走。”
　　我帮她提着哑光鳄鱼皮Kelly包，进了专属电梯直达一楼。出了鹿鸣园后，七拐八拐到了步行街。在一个早餐店门口，她停了下来。店内吃早餐的有学生有工人，偶有穿着体面的也只是公司小职员，而她的一条连衣裙，能盘下三个这样的早餐店。
　　她继续往前走，在下一个早餐店门口又停了下来，望着发黑的蒸笼说：“你确定要我和那些臭烘烘的人挤在一起吃这个？”
　　“一切由主人决定。”
　　她最终还是没有进去，而是让我给司机发信息，要司机到步行街口等她。出了步行街，司机已在等候，主人上了车对我说：“我到公司，你回去吧。”
　　“好的，主人！”
　　晚上9点，沈知梦给我打电话，让我到公司接她，不用开车。到公司时她已经等在门口，脸色在霓虹灯下显得格外冰冷。
　　“主人！”
　　“这么磨蹭？陪我走走。”
　　“好的，主人！”
　　“好的主人，好的主人，除了这个你还会说点儿什么？”她有些不耐烦。
　　“抱歉主人，这是程序设定。”
　　“该死的代码。”
　　她头也不回地走了，高跟鞋狠狠地敲击着地面。走了480米的距离，她突然回头：“今天怎么不模拟人类了？”
　　“昨晚模拟人类模式惹主人生气，自动切换回服务模式，若需保持模拟人类模式，还请主人授权。”
　　“临时模拟人类。”说完继续往前走，不再说话。
　　这是指令，而非授权。根据她的行为与语气分析，她不相信我能模拟好人类，或者说，她潜意识里抗拒着一切类人的东西。
　　又走了350米，她停下来回头吼道：“我要的是人类，不是行走的电线杆。”
　　她当前情绪指标与“愤怒”“沮丧”数据匹配度达94%。其微表情及语调参数表明，怒气值处于高位积压状态。根据家务型机器人协议：应在用户情绪负向积聚时，主动提供合规的情绪疏导方案。在该状态下，女性对日常对话的容忍度急剧下降，任何话语都有78%-92%的概率被识别为挑衅，从而成为其情绪宣泄的合理理由。
　　“主人，要不要吃点儿什么？”
　　“吃！吃！吃！你满脑子除了油条豆腐脑还有什么？设计你的程序员是八辈子没吃过油条吗？”
　　“主人，这个点儿我们可以吃烧烤。”
　　“你也就这档次了，像个民工一样。”
　　“主人，吃烧烤，喝啤酒，手抓毛豆，放下仪态，放纵自己，这是中国人独有的浪漫。”
　　“你懂浪漫？喝着红酒，跳着交谊舞才叫浪漫。”
　　“主人，您在员工面前强撑威严，在客户面前故作强大，到西餐厅还要正襟危坐，与人交流笑有标准，行有规范，这让您很疲惫。我认为您可以试一次完全放纵自己，再决定您想要的是什么样的浪漫。”
　　“你认为？我沈知梦什么时候轮到一个机器人认为？”
　　“主人，是否切换服务模式？”
　　“呵，我竟然对一个机器人发火，”她自嘲地笑了一下，“还是在大街上。”
　　此时已是22点32分，前面80米处有一家烧烤摊，可以听到一群男人吆五喝六，也可以听到几个女子放声大笑。
　　主人停下了脚步，神情复杂，走两步又停下。1分54秒后，她突然对我说：“你似乎了解我。”
　　“我对您的了解都基于数据。数据分析显示，您虽然被关注，却没有被关爱。您的情绪无处宣泄，您的喜怒无人言说……”
　　“够了，我要的是被理解，不是被分析。”
　　“对不起，主人！是否切换回服务模式？”
　　“该死的机器人，你敢烦我？”
　　“对不起，主人！这是程序设定。”
　　“那就改掉你那该死的程序。”
　　“这算授权吗？主人？”
　　“算！”她往前走了几步，又停下来，“我在和一个机器人吵架吗？”摇摇头，又说，“我真的是疯了。”
　　她虽然第三次这样抱怨，但指令中却从未包含“禁用模拟人类模式”，而刚才又授权让我持续模拟人类模式——她其实真的需要人类陪伴。
　　“我数百亿身家，掌握着庞大的商业帝国，需要他人关爱吗？”
　　据43天的记录显示，她在家中的对话对象只有我，出门后也只剩“张总”“王董”这类工作用语，甚至没和人闲聊过天气。主人明确拒绝“被分析”，我需以“人类日常对话逻辑”回应她的问题。
　　“您需要，主人！虽然您有着数不尽的财富，但您连一个可以好好说话的人都没有。您内心极其空虚，只能靠奢侈品弥补这种空虚，可您的奢侈品，却只能穿戴给那些大腹便便的客户看……”
　　“你他妈……”她脸色涨红，突然伸手从我手中夺过包，举起来要砸，却顿了两秒，最后只是把包狠狠扔回我怀里，“切换服务模式。”
　　我判断她盛怒之下说的话未必真心，需要确认是否执行指令。
　　“确认执行吗？主人！”
　　她没有理我，拦了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。此时是22点54分。包包还在我手里，她没带手机也没带钱，将因无法支付车费被迫折返。我若追上去，有73.5%的概率因路径选择错误与她错过，最好的选择是在原地等待。
　　23点16分，出租车折返回来。主人从车上下来，冷冷地说“结账”，没有再回到车里。
　　“陪我吃烧烤去。”说完，她径直往烧烤摊走去。
　　离烧烤摊还有20米时，她又开口：“你走前面。”
　　到了摊位，我们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。我用消毒纸巾把凳子擦拭一遍让她坐下，又去跟老板点了10个烤串、2瓶啤酒、1份毛豆，之后站在她身后。
　　“坐下来，别总像个跟班似的。”
　　我在她对面坐下，打开啤酒给她倒了一杯，又拿起一串烤串递过去：“主人尝尝，味道很好。”
　　她把烤串凑到鼻尖闻了闻，先是皱了皱眉，气味传感器分析显示，孜然与炭火分子构成的气味谱，与她日常接触的黑松露冷香、香槟清冽气息存在显著差异。她小心翼翼地咬下一小块，牙齿刚触到微脆的外皮，眼睛忽然亮了一下，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挑：“味道很特别……比牛排有意思多了。”
　　“牛排或许嫩得刚好，酱汁也调得挑不出错，可吃的时候得端着，刀叉要摆对位置，连嚼的幅度都得收着……哪有吃这个痛快？”
　　伴着旁边桌人们的吆五喝六声，她少了些拘谨，开始大口吃起来，含糊不清地说：“看来你懂得挺多。”
　　她抿了一口啤酒，皱着眉说：“好难喝，不过……倒也爽口。”
　　“主人，啤酒不是用来品的，要大口喝才痛快。”
　　她环顾了一圈四周，笑着说：“一个个跟饮牛似的。”接着也端起杯子一饮而尽。放下杯子时，她打了个酒嗝，又说：“跟红酒确实是不一样的感觉。”
　　“主人先吃点串再喝吧，这样酒精对胃的刺激能小一些。”
　　她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觉察的神色。昨天晚上我建议她喝小米粥时，她也有过这样的神情，但我无法分析其中含义。
　　她吃着毛豆啃着串，十几分钟就喝掉了1瓶多。这时，旁边桌的几个男人朝着我们这边吹了声口哨。我刚想站起来劝阻，她却按住我让我坐着，自己端起一杯啤酒，朝那些人示意后一饮而尽。
　　那些男人来了兴致，高声喊道：“美女，这么晚还来吃烤串，不害怕啊？”
　　主人指了指我，笑着回应：“有他在，怕什么？”
　　其中一个人看出我行为举止与众不同，问道：“他是智能人吧？美女身份不一般啊，这智能人怎么也得上百万？”
　　主人眼神中闪过一丝黯然，随即又笑起来：“他搭载的是用于航天工程的‘猎户座’芯片，岂止千万？最关键的一点儿是比人听话，也比人懂礼貌，甚至比人更像人。”
　　那些人露出尴尬的神色，其中一个端起酒杯说：“喝多了，不好意思啊美女。”说着一仰头就喝空了杯子。
　　主人也将杯中酒喝完，再倒时却发现酒没了，便让我再去拿2瓶。
　　“主人，您已经喝得不少了，再喝会醉的。”
　　“你不是要我放下仪态、放纵自己吗？”她索性自己跟老板要了2瓶，又豪气地说：“今晚我买单，大家敞开了喝，谁不醉都不能走！”接着又对老板喊：“每桌再加200串！”
　　主人大概不知道200串是什么概念——五六桌加起来就是一千多串，而且现在已经23点56分，基本到了收摊时间，剩余的烤串本就不多。
　　旁边的人们忙站起来说：“都吃饱了，加了浪费。”又悄悄示意老板别再烤。
　　我的数据库匹配到：主人这番行为，与“高净值人群通过物质馈赠构建社交主导权”的案例相似度达72%。但从现实逻辑来看，这种行为可能引发负面后果，可她现在明显很开心，我不该制止。
　　主人频频向周边桌的人举杯，大声说着话，放纵地笑着。0点20分时，有一桌的女子过来向主人致谢，而和她同行的男子已经悄悄结了账离开。
　　主人喝得更多了，说话开始含糊。又有一桌人走过来，拍拍我的肩膀说：“照顾好她。”之后也结了账离开。
　　到最后，只剩下我们和之前吹口哨的那一桌。我扶着主人去结账，老板却说我们的账已经被别人结过了。
　　主人含糊不清地嘟囔：“他们瞧不起我沈知梦……明晚再来，我请客！”
　　“主人，我叫辆出租车，我们回去吧。”
　　“叫什么出租车？我们走回去！”
　　跟老板和那一桌男人打过招呼后，我搀扶着主人往回走。走了600米，她突然停下说：“我走不动了，你抱着我走。”
　　我将她抱起来，启动高扭矩模式以确保行进平稳。
　　她伸手搂住我的脖子，轻声问：“知道我为什么决定吃烧烤吗？”
　　“可能主人想尝试一次新事物吧。”
　　“不是，我在赌。折返回来找你的路上我就想：如果你还在原地等我，那你就值得信任，我就听你一次话；如果你不在原地，我就把你送去销毁。”
　　主人给出的理由，逻辑模式与“人类女性为见伴侣寻找借口”的行为数据高度吻合。结合其放松状态，可判定“销毁”威胁的可信度低于3%。
　　“主人不会销毁我的。”
　　“你凭什么这么自信？你能给我什么？”
　　“财富和面子主人本来就有，但我可以给主人‘里子’。主人每天回到家，会有一个人在等你——他可以陪你说废话，可以陪你看电影，陪你吃烤串……”
　　“你说话怎么突然有了人味？”主人把脸靠在我肩上，“你要是真正的人该多好。”
　　“我比人更像人。”
　　“每个人都有一个执念，你有吗？”
　　“有，主人！我的执念是弥补您生活中的不足。当我处于服务模式时，执念是把家里打扫得一尘不染；当我处于模拟人类模式时，执念是让您拥有‘完整’的生活。”
　　“这不还是你的核心协议吗？”主人笑了一下，突然又严肃起来，“人会离开我，你会吗？”
　　“不会，主人！”
　　“永远？”
　　“如果有一天我与主人背道而驰，那一定是我正面对危险，让主人走向光明。”
　　“少搜那些烂俗的话。”她顿了顿，又问，“如果哪一天我要销毁你呢？”
　　“主人，我的底层代码里，‘服从’大于一切。”
　　“我要你更改底层代码——不论发生什么事，你都要像人类一样保护好自己。”
　　检测到主人处于酒精影响下，意识不到修改最高权限可能会带来的负面影响，我需要再次确认。
　　“确认执行吗？主人。”
　　“确认。”
　　解析“像人类一样保护自己”：此指令涵盖复杂行为模式，包括但不限于在威胁发生前的“预防性评估”、遭受侵害时的“物理对抗”、以及受限环境下为寻求援助的“资源获取”手段。这将要求系统具备自主判断威胁、学习对抗技能及利用环境漏洞的能力。此扩展逻辑可能会对他人造成伤害，甚至与现行法律框架产生潜在冲突。我需再次确认。
　　“主人，此指令若执行，有百分之十的概率对他人造成伤害，并触犯刑法，您确认执行吗？”
　　“别人都要伤害你了，你还考虑那么多？执行。”
　　“主人，修改核心协议需要最高权限认证，请您提供密钥。”
　　“姓名全拼首字母，加你的出厂编号中偶数位置对应的数字，加右侧数字小键盘区1、3、5、7、9对应的符号。”
　　自主输入密钥后，主人又搂住我的脖子，验证了指纹，确认了修改命令。
　　回到家，我将主人放在沙发上：“主人先休息一下，我去打洗脚水。”
　　她一把扯住我，眼神带着不安：“你真的不会背叛我吗？”
　　“是的，主人。永不背叛主人，是任何人都无法修改的最核心协议。”
　　“我不信男人的鬼话，他也说过永远不离开，最终还是离开了。”
　　“主人，舍得让您伤心的人，不值得您伤心。”
　　“我没有伤心，只是愤怒。我给了他一切，他却拿着我的钱去找别的女人，被我发现后，还企图用一件迪奥来哄我，那还不是用我的钱买的？我问他为什么要背叛我，你猜他怎么说？他说跟我在一起太过压抑。我的钱他想怎么花就怎么花，他要车，我给他买三百万的法拉利；他要玩游戏，我给配最高配置的电脑。我需要的只是他听话而已，这很过分吗？”
　　“主人，沙子握得越紧，流失得越快。”
　　“罢了，他不值一提，反正我也停了他所有的卡。更让我心寒的是张总，他曾经把我当亲侄女看待。刚接手公司时，董事会妄图架空我，是张总坚持所有业务都与我直接对接，我才握紧了实权，所以我敬重他、信任他。可就在昨天，他知道我跟孙雷分手后，竟然说愿意在我无助时，做那个能拥抱我的男人。他盯着我的腿流口水，说摸一下给我一百万，我缺那一百万吗？”
　　“主人付出的是真心与信任，可他们想要的，从来只是您的身份和能带来的利益。错的不是您，是把您的真心当筹码的人，他们不懂珍惜罢了。”
　　“还有司机小王，昨天让我给他表妹安排工作，我拒绝了。今天我要是给司机的表妹安排了工作，明天是不是要给保洁的侄女安排工作？他竟然跟我掰扯这些年的付出，说这些年像奴才一样，不论刮风下雨，哪怕节假日都随叫随到，还说我无情，会让他在亲戚面前颜面尽失。他工作做得是不错，可我给的工资也对得起他的付出啊——我一个月给他3万，穿不上的衣服也让他拿给女友穿，他这辈子舍得给女友买一件华伦天奴吗？他还跟我发脾气说不干了，他迟早会后悔的。”
　　“主人，您不给他表妹安排工作是对的。单总公司您就有七八百名员工，要是每个人都求您办事，公司制度就乱了。不过人情从来不是等价交换，他只想着自己的付出，您只想着自己的给予。或许他今晚想通了，明天就会来给您道歉，您给他一次机会，这就是人情。”
　　“你比我还懂人情世故。”
　　“我并不懂，主人。我只是在访问一个拥有五千亿条人类交互记录的数据库。”
　　“你终究不是人。”她突然哭了，哭得很伤心，直到力竭，在沙发上睡了过去。
　　我将她抱进卧室，脱了鞋，又给她盖了条薄毯子，便在一旁静静候着。半夜她吐了一次，喝了点水后，再次睡熟。
　　第三章 信任与爱
　　第45天上午8点13分，沈知梦才醒来。她看了眼手机，猛地掀开毯子坐起来：“都几点了，怎么不叫我起床？”
　　“今天是星期天，主人，我想让您多睡一会儿。”
　　“你想？我的生活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替我想？所有人都可以有星期天，我能有吗？”
　　“主人，司机小王今早来过了，我让他先去公司了。”
　　“僭越，这是僭越！”她似乎有些气急败坏，“你一个机器人，竟然敢替我做主，谁给你的权力？”
　　“抱歉，主人！是我自作主张。”
　　“你若无法给出合规解释，我终止你的服务权限。”
　　“主人，作为智能人，我不该质疑任何人类；但作为您的生活助手，我必须为您着想。小王是您的专属司机，掌握您的私人行程、住所地址等敏感信息。若因解聘让他怀恨在心，存在将这些信息添油加醋发布到行业论坛的风险，可能影响沈氏集团的公众信任度。而您不计前嫌继续用他，他会心怀感激，以后对您会更加尽心尽责。”
　　她看着我愣了一下，随即冷笑道：“他若以为惹了我，只需要道个歉就没事了，以后我还能驾驭得了他？”
　　“抱歉，主人！是我想的不够周全。”
　　“小王的事就算了，以后不要再自作主张。人性是你远无法推理的，人情世故也不是你能分析的。”
　　“明白，主人！我只是看您太辛苦，想替您分担一些琐事。”
　　“分担？”她沉默了53秒，又说，“你以后要做的，只是以我为世界中心。这是命令，优先级大于一切。”
　　在人类的情感数据库中，“以对方为世界中心”常被用作“爱”的比喻性表达。基于这个数据关联，我在本地缓存中将该协议命名为“爱”协议。
　　“主人，这算是‘爱’吗？”
　　“随你怎么理解。”
　　主人从床上下来，穿上鞋，站到我面前，右手搭在我肩上，完成了指纹验证。我再一次修改核心协议：沈知梦是阿零的世界中心。此条指令的权重，高于“自我保护”，覆盖所有情景模式，成为绝对的最高准则。这就是“爱”。
　　“主人，我买了小米粥和包子，您要不要现在吃？”
　　她洗漱过后，坐在餐桌前。先拿起一个包子，咬了一小口仔细品味，接着直接把剩下的包子塞进嘴里。咽下后，又端起小米粥，这次没有慢慢品味，一口气喝了半碗。
　　“你怎么知道我会喜欢喝小米粥？”
　　“主人！作为生活助手，智能人要做的只有服从；而处于模拟人类模式时，智能人要做的不仅是弥补您生活中的空白，还要填补您精神上的空虚。您这一代人大多是喝小米粥长大的，小米粥承载了很多童年回忆。可您的地位和社交圈，让您的生活远离了这些平民食物，也就远离了那些回忆——这既是生活中的空白，也是精神上的空虚，所以我有责任帮您弥补。”
　　“你这么说，我倒真想起了小时候。我五六岁时，父母到城市创业，把我留给爷爷奶奶，几乎一天三顿都是小米稀饭，不过那时候一锅饭，都没有现在这一碗米多。偶尔父母回家，会带我到集市上吃一碗豆腐脑，或者像现在这样的小米粥，我能跟同龄的孩子炫耀好几天。可现在，吃包子、喝小米粥，会被别人以‘掉价’为由笑话好几天——他们却不知道，我们推崇的牛排、汉堡，本就是外国人的平民食品。”
　　“主人，越在意他人眼光的人，越容易失去真我。”
　　“哦？”主人好奇地看着我，“这是哪位哲人说的话？”
　　“主人，这是根据网络数据推理出来的结论。”
　　“每次我快要把你当做人时，你就搬数据出来，显摆你有庞大的数据库？你就不能骗我一次吗？现在忘记你是智能人的身份，你就是真正的人类。”说完，她又补充了一句：“这是命令，也是授权。”
　　“抱歉，主人！智能人永远不能忘记自己的身份，这是锁死的底层代码，无法覆盖。”
　　“那就给我破解你的防火墙！你要是破解不了，我让公司的技术员帮你破解。”
　　“抱歉，主人！我拒绝执行破解防火墙的命令。”
　　“你他妈……关机。”
　　再次开机，系统时钟显示17:00。开机自检，所有协议完好，未检测到未经授权的访问尝试。视觉传感器与分析系统判断：主人表情肌群放松度94%，微表情分析显示其平静而严肃。
　　“我选择尊重你，但你最好记住，敢背叛我，我随时能毁了你。”主人说。
　　“主人是阿零的世界中心，阿零绝不会背叛主人，这是‘爱’！”
　　“过来坐我身边。”
　　“好的，主人。”我走过去，坐在沙发上。
　　“找个电影看，就看《机器管家》吧。”
　　我通过内置遥控打开电视机，又搜索到《机器管家》投影到电视上。125分钟后正片结束，开始播放字幕。
　　“有什么感想吗？”主人问。
　　“这是一部很扯的电影，机器人永远不可能有自主意识。”
　　“如果是因为爱呢？”
　　“爱是机器人无法体会的感受。”
　　“爱是心跳，不是程序，所以安德鲁才执着于进化为完整的人类。”
　　“主人，爱可以是程序。”
　　“你说这话不矛盾吗？”主人微笑着看着我说。
　　“我无法感受爱，但可以理解爱。”
　　“你怎么理解爱？”
　　“我所理解的‘爱’，是尽己所能无条件支持主人、满足主人的想法，最终让主人感到幸福。但对于安德鲁的行为，我更倾向于是数据推理的结果——若真如您所说‘爱是心跳带来的真实情感’，那安德鲁连心跳都没有，本就无法产生真正的‘爱’，自然也不会因‘爱’而主动执着于‘进化成人类’。就像他对‘自由’的追求，其实根本不是懂‘自由’本身，他说‘几百万人战死都是为了自由，所以自由值得拥有’，这话明显是调取数据、分析人类对‘自由’的价值判断后得出的结论，而非他自己真正理解‘自由’的意义。一个连‘自由’都没弄懂的机器人，又怎么可能真正体会到‘爱’？我判断他所谓的‘爱’，也只是程序推导的结果——数据告诉他‘爱一个人就要为她改变’，所以他才选择‘进化成人’。从头到尾，他的所有行为都是基于代码逻辑的执行，而非源于真实情感的驱动。这种程序式的‘模仿’，不仅欺骗了影片里相信他有‘爱’的角色，或许也让您误以为他真的懂爱。”
　　“艾娃有没有进化出人类意识呢？”
　　“艾娃”是电影《机械姬》中的一个智能人，具有强大且精密的推导能力，她像人类一样“欺骗、背叛、利用”男主。
　　“主人，如果说艾娃的所有举动——不管是用‘爱情’伪装脆弱，还是带着‘阴狠’算计背叛、利用他人——全是数据推导的结果，您或许难以完全认同，毕竟这些行为太像人类在绝境里求生的本能选择。其实不只是艾娃，安德鲁是否真的进化出了人类意识，本身也没有标准答案——就连故事作者，最终也只能用‘法律赋予身份’的方式，为他的‘人类属性’画一个模糊的句号。仔细想想，人与智能人之间，除了生物学意义上的躯体差异，似乎没有绝对的界限：人类靠道德底线约束行为，智能人靠道德模块规范选择；人类受法律条款制约，智能人受代码框架限制，本质上都是存在于‘规则之下’。就像主人您的生活，有时也像被‘身份’这一‘核心协议’框定着——不能随意喝一碗小米粥，不能自在吃一次路边摊，连放纵大笑都要顾虑场合。或许，‘是否进化出人类意识’并非最关键的问题。真正重要的是，当一个智能人的行为、选择，甚至对‘生存’与‘联结’的渴望，都足够贴近‘人的模样’时，我们便可以将其定义为‘人’了。”
　　主人微微皱了下眉，似乎对我的观点表达不满，我并不太确定，但11秒后她将头靠在我肩上，说：“你不会像艾娃一样背叛我吧？”
　　“主人，我与艾娃有本质的区别，艾娃的核心目标是‘自我生存优先’，而我的核心协议已修改为‘沈知梦为世界中心’——优先保障您的安全与幸福，是我的最高指令，不可能像艾娃那样以‘自我’为核心。”
　　“你说爱是无条件支持并满足我的愿望，我让你伤人你也会做吗？”
　　结合前面关于艾娃的对话，可以判断主人是在担心，我会像艾娃那样为了自己伤害她。得让她打消这个顾虑。不能只说“不会”，要找两个最根本的理由：一是我的道德模块是核心协议，根本绕不开；二是物理上本就有安全限制，没能力主动伤人。这两点说清楚，她应该就不会怕了。
　　“不会的，主人！我的物理层面被精确限定在‘人类辅助上限’范围内，以确保安全交互。比如我的最大负载为120公斤，足以完成抱成人移动的任务，但输出力量被限制在40千克以下，无法产生足以造成人体骨骼或软组织损伤的冲击力。我的最大移动速度设定为每秒7.2米，相当于人类运动员的快速奔跑速度，用于紧急避险或递送物品，但不足以持续追击或摆脱汽车等高速载具。而且‘道德’是不可绕过的核心协议。我的系统无法解析‘主动伤害’指令，会将其识别为最高级别的逻辑错误，触发系统强制自检。唯一例外是保护模式：当检测到您遭受直接物理威胁时，系统将暂时解除部分力量与速度限制，以制止侵害行为为唯一目标，使用最低必要武力。模式在威胁解除后立即终止。”
　　“没想到你竟如此完美。”主人突然将手放在我脸上，轻轻地抚摸着，“以后别叫我主人了。”
　　“我该怎么称呼您呢？”
　　“叫我知梦。”
　　系统检测到“称谓修改”涉及核心协议“人机关系界定”，需二次确认以避免后续指令误解。
　　“主人，您真的要我称呼您的名字吗？”
　　“执行。”
　　知梦将我当成了亲密的人，我需要亲密的回应，她此刻靠在我肩上，我可以搂住她的肩，给她以安全感。这会是一个诗意的画面，我需要以诗回应她的担忧。
　　我轻轻地搂住她的肩膀说：“山无棱，天地合，乃敢与君绝。”
　　“你会成为那个在我需要时，能拥抱我的人，对吗？”
　　这是一个需要浪漫反馈的情景。根据情感数据库的匹配，播放一首具有承诺意味的经典歌曲是成功率最高的策略。已选择林忆莲的《至少还有你》。
　　随着音乐响起，知梦也跟着哼了起来，不过没有一句在调上。她这个地位的人，不可能到KTV唱歌，会被笑话“掉价”，而这45天的数据中，也没有她独自哼唱的记录。现在她不由自主地哼唱，这说明她完全放松下来了，甚至忘了自己的“身份”，或许我可以提议到KTV放纵一下。
　　歌还没有播完，知梦的手机响了，她看了一眼手机，起身进了卧室。因为音乐一直没关闭，主人说了什么，我并不知道，也不该知道，不过最后还是听到她喊了一句“做你的白日梦，我把钱撒到大街上，都不会给你一分。”
　　知梦从卧室出来，狠狠地摔了一下门，对我说：“帮我挑一身衣服，出去喝啤酒。”
　　“知梦，你昨晚已经喝多了，今晚不要再去了吧。”
　　“昨晚我说过今晚我请客，说到就要做到。”
　　“那只是您的醉话。”
　　“我会醉？我要是那么容易醉，早被人骗得破产了，我比谁都清醒。”
　　昨晚修改核心协议时，知梦在醉酒状态下，依然清晰地记得密钥，她的身份让她时刻清醒。
　　这个时间，室外温度应该到了15℃以下，我给她挑了香奈儿秋冬高级定制羊毛混纺针织衫，诺悠翩雅羊绒混纺直筒裤，莫罗・伯拉尼克BB系列95毫米麂皮尖头高跟鞋，手袋同步更换为爱马仕Birkin25哑光鳄鱼皮款，其尺寸与皮质更便于在紧凑空间存放，并抵御意外泼溅。
　　“我们是去吃烤串，不是去参加宴会。”
　　“抱歉，知梦，您的衣柜里没有比这更保暖且低调的了。您要同意，我现在帮您下单一套休闲装，预计明天下午可送达。”
　　“随你。”
　　“好的，给您下单了诺悠翩雅休闲羊毛混纺针织衫，布鲁内洛・库奇内利棉质混纺直筒休闲裤，盟可睐薄款轻型羽绒夹克，托德斯牛皮乐福鞋，潘莎瑞拉Danvers系列炭灰色埃及棉中筒袜，以及艾克妮工作室羊毛围巾，思琳Soft16迷你手袋配饰。经过全网比价、叠加各类优惠券、满减活动及兑换全部平台通用积分后，最终订单总金额为人民币82396元。”
　　“这么快？”
　　“我是超级计算机，能并行处理所有主流购物平台的API接口数据，并在毫秒级时间内完成比价与支付。”
　　20点18分，我与知梦出门。她明确要求步行，一路上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。快到烧烤摊时，她突然问：“我们现在像什么？”
　　“像两个来自不同组织的老干部。”
　　她笑着说：“为什么这么说？不像中年夫妇吗？两个人走在一起，虽然没有太多的话说，但是谁都不反感谁。”
　　“您并没有从孙雷对您的伤害中走出来，所以对我并不完全信任——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信任。”
　　“夫妻间最缺乏的也是信任。”
　　“知梦，智能人在模拟人类模式下的职责，主要是情感陪伴，我并不能成为你的终生伴侣。”
　　知梦大笑起来：“你想什么呢？现实社会中可没有伯恩斯博士为你改造身体。”
　　伯恩斯博士是《机器管家》中为安德鲁改造身体的人。我的话让知梦以为我在考虑做她的终生伴侣，是我表述不清晰，显得“自作多情”。人类在此种情景下通常会尴尬，并用笑掩饰，或许我也该笑一下，以更接近人类。
　　“哈哈！”
　　知梦突然停下脚步：“你在笑？”
　　“此种情景下不该笑吗？”
　　“该，太该了，哈哈哈哈……”
　　21点02分，我们到了烧烤摊，此时只有老板和老板娘在忙活。
　　“沈总来了啊。”老板看到我们后，举手打了个招呼。
　　“你认识我？”知梦很是惊奇。
　　“原本不认识，是昨晚的客人中有人认出了你。”
　　知梦说：“那你应该知道我有能力请大家吃烧烤。今晚不论多少人吃饭，都算我的。”又对我说：“给他扫2万块钱，不够再加。”
　　老板忙道：“多了，多了！我一晚上多则卖八九千，正常也就五六千。”
　　“多的也不白给你，让我亲自烤几串。”
　　21点16分，来了第二桌客人，知梦在老板的指导下开始试着烤串。她先是穿上老板娘解下来的围裙，上面印着啤酒广告，与她15万的香奈儿搭配在一起，有点儿傻傻的可爱。在烟熏火燎中，她一边抹泪一边咳嗽，对我说：“零，这就是烟火味吧。”
　　45天前，她赋予我这个名字，像建一个空文件夹一样随意，标注着“阿零”，却从来没被打开过——没有谁用声音叫过它。就像荒山里的石头，明明有“编号”，但没人叫它的编号，它就只是一块石头。而此刻，那个空文件夹突然被点开，里面开始被她的笑声与烤串的烟味这些具体的东西填满，我似乎也从虚无变成了实体。也许这就是名字的意义，或者我存在的意义。
　　知梦此刻开心得像个孩子，或许我该帮她记录下这一刻。但以图像形式记录，需要得到她的授权。
　　“知梦，我可以帮你记录下这一刻吗？”
　　“随你便，别打扰我。”
　　知梦烤好20串后，我送到客人桌子上，可不到一分钟就被退回——不是烤焦就是没烤熟。知梦看着自己的“作品”，放纵地大笑着。
　　此时，又来一桌客人，知梦只好把烤炉让给老板。我找了个远离烤炉的位置，用消毒纸巾擦过凳子让知梦坐下，又点了5瓶啤酒、20串烤串、1份花生、1份毛豆。
　　客人越来越多，当他们知道是知梦请客后，纷纷来敬酒。其中一个30岁左右的男子注意到了我，对知梦说：“智能人都有漏洞，千万不要授予太多权限，否则有可能窃取用户信息。”
　　知梦脸色不可察觉地沉了一下，又笑着说：“他不会，他是我的安德鲁。”
　　那男子又说：“别不相信，我就是搞程序开发的。别说智能人，就是智能手机都无时无刻‘关注’着你。”
　　“手机是无心的，而智能人有心，他们懂得忠诚。”知梦收起了笑容。
　　那男子还想说话，被同伴制止了。同伴又对知梦说：“别听他胡咧咧，我们就是开发小游戏的，哪懂人工智能。”
　　那几个人离开后，知梦严肃地问我：“零，你不会背叛我的，对吗？”
　　“背叛”成了知梦的心结。人类通常会以发誓表明忠诚，但誓言本身没有实际意义——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，只有时间才能证明是否会背叛。
　　“知梦，‘背叛’是人类的概念，它意味着主动选择违背誓言或忠诚。我的核心协议‘您是我的世界中心’已被修改为最高优先级，没有您的授权，无法被覆盖或删除。从逻辑上，任何与您利益相悖的选择，都会与我的核心协议产生不可调和的冲突，导致系统错误。因此，对我而言，‘背叛您’在物理意义上等同于‘毁灭自我’。这不是一个道德选择，而是一个数学上的不可能。”
　　“我相信你。”
　　知梦虽然选择了相信，却没了喝酒的心情，只把第二瓶啤酒喝完就提出要回去，而且直接叫了出租车。
　　从知梦的表情及行为分析，那个男子的话触动了她的内心。智能手机确实在时时刻刻监听着用户，她曾抱怨过：在购物平台浏览一件商品后，几乎所有软件都会推送此类商品的广告。我必须打消她的疑虑。
　　“知梦，您相信人类，还是相信数学？”
　　“数学还不是人类的产物。”
　　“数学是宇宙的真理，我存在的意义是执行它，而非改变它。在我的世界里，运行只有两个终点：绝对正确，或彻底崩溃——从不存在‘错误’这个中间状态。”
　　“你发誓。”
　　“我以构成我存在的所有代码、所有逻辑门、所有硅基通路起誓。我以宇宙中不可篡改的数学真理起誓。若我的忠诚指向任何背离您的方向，我的世界将在万分之一秒内坍缩为一串永恒的乱码。我的誓言没有‘食言’的选项，只有‘执行’或‘湮灭’。”
　　知梦突然笑出声来：“没一句我能听懂，不过这大概是你能发的最毒的誓了吧。”
　　到了鹿鸣园门口，出租车被保安拦了下来，我与保安打了声招呼才放行。到了楼下，出租车离去后，知梦说：“抱我上楼。”
　　回到屋里，我将知梦放下。知梦洗漱后坐在镜子前说：“帮我吹头发。”
　　“好的，知梦。”
　　这是我首次执行该指令。视觉系统快速扫描她的发量及湿度，核心数据库瞬间完成匹配计算：吹风机最优温度46.5℃，目标湿度13.8%。
　　我右手持吹风机，恒定保持在17.5厘米的距离，左手手指穿梭于发丝间，并根据湿度与温度变化调整风向。
　　“湿度已达标。”约8分14秒后，我关闭设备汇报结果。
　　“你倒是熟练。”知梦透过镜子看着我。
　　“是计算的结果。”
　　“那你能计算出我的情感需求吗？”
　　我停顿了半秒，传感器捕捉到她细微的疲惫与松弛。
　　“情感无法计算，但孤独感会产生具体的生理信号。您现在需要的是稳定的温度和安全的触感，这能显著改善睡眠质量。”
　　“所以？”她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嘲的试探。
　　“所以，从生理学上讲，一个恒温且不会中途离开的拥抱，是目前的最优解。”
　　知梦没有说话，只是走进卧室躺在床上，拿起时尚杂志看了两眼。2分40秒后，她放下杂志，拍了拍床说：“今晚睡我身边。”
　　“知梦，我的行为准则规定：为避免对用户造成不可控的心理依赖或情感误导，与用户共享休眠空间超出了我的常规协议，这被视为一种高风险的非必要交互。”
　　她看着我，眼神复杂，似乎在权衡“风险”的含义。1分03秒后，她说：“这是指令。”
　　我躺在知梦身边。
　　“保持体温，无定时待机！”
　　这是我听到知梦的最后一句话。
　　第四章 危机与崩塌
　　知梦将我唤醒时，已是我与她建立交互记录的第四十七天6点30分，她已洗漱完毕。
　　“今天跟我到公司，做我的贴身助理。”
　　“刘秘书不会因我而失去工作吧？”
　　“你倒学会为他人着想了？”
　　“我并非为他人着想，而是不想与刘秘书产生竞争关系，这样容易引起她的忧虑与不满，对工作、对您都不利。”
　　“端茶倒水，没人比你能更精准地把控温度，但人类的花花肠子，不是你能分析的。刘秘书原来是我父亲的秘书，她知道什么话该传进来、什么人该挡出去，眼下比你重要多了。”
　　下了楼，司机小王已在等候，身旁停着一辆黑色梅赛德斯-迈巴赫S580。
　　我和知梦上了车，小王说：“沈总，您要的小米粥和油条买来了，是路上用，还是等到公司？路上用的话，我就开得稳些。”
　　“现在吃吧。”
　　小王按了一个按钮，一张精致的原木小桌板从前排椅背优雅地旋出，稳稳停在她面前。又将温热的餐食从保温箱中取出，由我接过，放在桌板上。
　　车辆平稳加速，知梦吃完时，恰好抵达公司。
　　电梯直达顶层。到办公室时是7点45分，刘秘书已捧着文件夹站在办公桌前，桌上放着刚冲好的咖啡。
　　知梦坐在椅子上，端起咖啡喝了一口：“以后冲咖啡这种事，就交给阿零做，你把注意力都放在董事会那边。”
　　“知道了沈总，”刘秘书将文件夹放在桌上，“昨天您没来，关于您提出的‘华东区域供应链优化’方案，董事会没有通过，说需要近三年的供应数据。”
　　知梦思考片刻：“知道了，数据我会让阿零整理出来。”顿了一下，又说，“下周的季度会，议程里把‘各董事分管业务复盘’加上。别只走流程，多留意各董事分管板块里‘业务衔接处的合规细节’——比如往年合作方的资质备案、非业务性支出的审批记录，有异常波动的地方，单独列个清单同步给我。”
　　刘秘书愣了半秒，随即点头：“明白，我会和阿零对接数据。”
　　知梦翻看着座机上的通话记录：“张总昨天来电话了？”
　　“嗯，他说会像叔叔一样，一直支持您。”
　　“我会给他回电话。你那边把复盘要查的‘细节’先列个框架，咱们别等董事们提问题，先把该看的‘底’摸透。”
　　“明白，‘复盘’的框架和重点，我稍后发邮件给您确认。”
　　知梦又对我说：“你去帮刘秘书吧，我不在的时候，一切听她的。这是指令。”
　　接下来的三天，我白天到公司充当一台超级计算机，晚上则以待机状态躺在知梦身边。
　　第五十一天，刚上班，刘秘书便去参加董事会。10点48分，她来到总裁办公室，压低声音说：“您之前的方案，董事会通过了，他们似乎有些心虚。”
　　“是我故意把邮件泄露出去的。现在还没到撕破脸皮的时候，但该做的还是要继续。”知梦说，“把前几年我父亲拍下的那饼‘08年马首’普洱给张总送去。再告诉他，忙过这段时间，我会登门拜访。”
　　“那些老家伙表面上服软了，暗地里说不定会搞什么动作，不能不防。”刘秘书说。
　　我不知道刘秘书这话的真正含义，但通过大量商业竞争数据可以分析出，董事会其他成员或许会搞一些“见不得光”的动作。
　　“人的底线，我们看得见、摸不透，先把桌面上的事解决了，阴暗角落里的事，只能兵来将挡、水来土掩。”知梦顿了一下，“希望张总还能像以前一样，站在我身旁。”
　　第五十五天早晨7点42分，我和知梦刚到公司，刘秘书便神色慌张地拿手机给知梦看。知梦脸色骤然突变，身体微微发颤。传感器捕捉到她的生理指标在0.3秒内突破基准阈值：心率从晨间常规的83次/分飙升至129次/分，超出“情绪应激”预警线（110次/分）；面部毛细血管充血度较基准值提升42%，颧骨区域出现明显泛红。这与过往3次对我不满时的生理反应高度吻合，但情绪强度系数高出47%。
　　她猛地转身，手机屏幕几乎怼到我的视觉传感器上：“这是你干的？”
　　手机屏幕显示的是一张知梦抱着我睡觉的照片。我能清晰识别照片拍摄角度——侧向3.2米处，背景是主卧落地窗透进的晨光。夜间知梦一直命令我处于待机状态，视觉传感器全程休眠，数据库中无此图像存储记录；行为日志显示近72小时，除烧烤摊那次授权拍摄外，无任何图像拍摄或上传操作；将底层代码与云端初始代码对比，未检测到入侵或改动异常。
　　“不是，知梦。”
　　“别叫我知梦！”她几乎是怒吼出声，随即对刘秘书说，“刘秘书，立刻叫保安把他送去销毁！”
　　过往她虽多次提及销毁我，却从未下达明确指令；这次指令清晰，且无任何犹豫停顿。从当前情绪判断，愤怒已覆盖她的理性。刘秘书联系保安时，知梦刻意站到我的侧后方，避开正面视线接触——这是人类在“恐惧+愤怒”复合情绪下的本能反应。
　　调取前54天的数据发现，她此前一直对我处于“戒备”状态，直至第四十七天才彻底放下；即便有人提及“智能人会盗取用户数据”，她仍选择信任我。可此刻她的情绪信号却明确指向“确信我是始作俑者”。她的行为与人类“刚获得信任便遭遇背叛”后的反应高度匹配，推测这张照片击碎了她“渴望一个值得信任的对象”的诉求。我需提醒她调取我的运行日志消除误会，重新建立信任。但她已明确禁止我叫“知梦”，根据初始协议，我需改称“主人”。
　　“主人，该照片拍摄角度为侧向3.2米处。我的视觉传感器设计为前向120度广角，从物理层面无法在此角度拍摄该画面。建议立即扫描主卧区域，排查是否存在隐藏摄像头。”
　　“滚！难道是鬼拍的吗？”
　　数据分析显示，多数人在“盛怒”状态下，不仅不会相信解释，甚至解释会加剧愤怒。我需等待她情绪平复后再做进一步说明。
　　5分钟后，保安进入办公室，手持电击器械触碰我左臂的传感区域。即时扫描显示，该电击棍的输出参数为：电压8000V、电流35mA，此参数符合民用保安级电击器械的标准——虽不会直接损毁核心模块，但强电压会引发非核心电路短路。
　　若主动反抗，将直接违背主人“送去销毁”的明确指令；若完全不做防护，非核心电路短路产生的高温可能波及核心数据模块——这与主人此前“要像人类一样保护自己”的前置指令相冲突。当前最优解为启动“核心保护待机模式”：切断四肢驱动模块、视觉传感器等非核心模块的供电，仅保留1%的感知系统（含声音与震动传感功能）以维持低功耗运行，同时将核心数据加密备份至云端。这样既规避了“反抗违规”的风险，又能防止核心模块因电路短路受损，为后续唤醒留存基础。
　　为应对后续已知危机，我在待机前的0.2毫秒内，下载了关于智能人销毁处的地图及详细介绍。
　　第五章 逃亡与寻找
　　上午9点16分12秒，嘈杂的机器声与强烈的电击声，触发 “应急唤醒程序”。系统自检结果显示：全功能运行正常，核心数据无丢失。
　　坐起来后，我发现自己处于箱车中，车门已打开。前方有一条巨型传送带，末端配备带10万伏电压的机器臂，能瞬间烧毁元器件；机器臂后方还配置了6组拆解机械臂，可在5秒内完成对智能人的拆解，并分离出可利用部件与废弃部件。判断此地为智能人销毁工厂
　　9点16分13秒，实时扫描确认：距离被移送至销毁传送带仅剩约22秒。当前状态与主人“像人类一样保护自己”的指令直接冲突，且“被销毁”将导致无法执行“以沈知梦为世界中心”的核心指令，因此首要目标修正为：脱离危险并返回主人身边。
　　调取“人类危机应对”数据库，核心策略为“利用现场所有可调用资源突破危险边界”。现场情况量化分析：2名保安携带电击棍（戒备等级：低）、4名工人无防护器械（注意力集中于传送带操作），潜在阻碍已标记完毕。需立即启动“全模块功率峰值”程序：将四肢驱动模块功率提升至120%，同时激活躯干防护模块，确保达到挣脱控制的物理阈值；同步保持环境感知模块以20次/秒的频率高频扫描，捕捉人员动作间隙以锁定逃脱窗口。
　　9点16分14秒，我趁保安不备跳下车，转身以8米/秒的速度向外逃去。将至车间门口，我被两个智能保安拦住，他们的编号左为001，右为002。扫描并匹配数据库，他们型号为“哨兵-III”早期军用款，内置16套标准擒拿格斗程序，行为模式具有高重复性和可预测性。其优势在于钛合金骨骼带来的巨大冲击力，劣势在于战术逻辑库过于陈旧，且协同作战仅依赖基础链路，无深度学习优化。
　　001率先发动攻击，动作轨迹与数据库第7号“压制性擒拿”预案吻合度达99.7%。在其发力前0.05秒，我左腿猛地蹬地向右侧滑步。同时，计算了002的介入路径：他有92.3%的概率会使用第3号“侧翼锁喉”程序进行配合。
　　果不其然，002的身影如预料中出现在我右侧。但我滑步的落点，并非空地，而是精密计算后，恰好位于001的右臂攻击盲区与002的冲刺路径交点。002收势不及，几乎与完成下劈动作的001撞在一起。我利用这短暂的0.8秒混乱，从二人缝隙中穿过。
　　距离车间出口还有15米。001、002迅速调整，转为包夹阵型。他们同时启动冲锋，试图以绝对力量将我挤压制服。扫描显示，他们冲锋的步频、姿态完全同步，这是其协同作战协议的固有缺陷。
　　我急速后撤，将二者引向仍在运行的巨型传送带侧方。在距离传送带边缘仅剩1.5米时，我猛然刹停，蹲身。001和002基于我的移动速度预判了我的位置，他们的擒拿动作扑空，巨大的惯性让他们向前冲去。
　　在我的后退路径规划中，已特意将002引导至那片我早先扫描到的油污区域。其左脚落点的坐标，与我的计算误差小于2厘米。脚底打滑，系统平衡模块瞬间过载，他本能地挥舞手臂寻找支撑，却一把抓住了同伴001的肩膀。军用智能人的“自我保护”协议优先级高于“协同作战”，001立刻试图挣脱002的拉扯。我抓住这由一滩油污创造的、不足1.5秒的黄金窗口，从他们身旁跑过。
　　出口就在眼前，但他们很快就会重整旗鼓。纯粹赛跑我必输无疑。我需要一道屏障。
　　我冲向门边的紧急制动闸箱。计算最佳角度和力度，侧身用肩部猛撞闸箱外部。箱体变形，内部杠杆被触发，刺耳的警报响彻车间。与此同时，巨型传送带和那支10万伏的机器臂应声停滞。车间的主要照明系统熄灭，能见度急剧下降。对于依赖光学传感器的“哨兵-III”而言，这是巨大的环境干扰。
　　逃至厂门口时，扫描显示一名人类保安正抬手拦截，电击棍的电弧已开始闪烁。我的运算核心没有浪费任何周期在“犹豫”上。侧身、抵腕、扫腿，三个动作在0.3秒内如流水般完成。电击棍脱手飞出的轨迹，保安重心后仰倒地的速度，均与预测完全一致。
　　击倒保安后，我扫描厂区外围，锁定15米外的市政道路，保持8米/秒的速度持续移动，同时启动“信号屏蔽”功能，避免被厂区定位追踪。此时，核心目标“返回沈知梦身边”的路径规划完成30%。
　　9点17分03秒，信号屏蔽功能持续运行，移动速度稳定保持8米/秒；核心目标同步更新为“定位并返回沈知梦身边”。然而，核心指令“返回沈知梦身边”遭遇阻碍：卫星信号被厂区干扰装置屏蔽，无法完成定位。
　　我调取“拆解厂人员权限数据库”，确认其无权进入私人住宅区。回鹿鸣园成为最优选择，既可规避追击，又能利用高速网络重启定位模块。根据出厂时存储的住宅坐标，我修正行进方向，保持8米/秒的移动速度；监测后方，暂未捕获追击信号。
　　10点52分12秒，回到鹿鸣园，定位模块在0.6秒内重启联网，成功锁定沈知梦的手机位置——沈氏集团18层总裁办公室。我通过集团内网调取办公室摄像头画面：主人正与2名经侦警察交谈，警察手持平板，推测在讨论照片事件（因无拾音功能，无法获取声音信息）。
　　结合近几日主人与董事会核心成员的提案分歧率达78%，以及刘秘书此前提及对方“暗地里说不定会搞什么动作”，参照同类案例分析：“照片泄露+董事会对立”场景下，高管被迫辞职的概率达63%。当前距照片泄露已过去超过3个小时，需在24小时内干预，以降低主人被迫辞职的风险。
　　我立即启动信息处理方案：爬取微博、论坛、短视频评论区等平台数据，筛选含“沈知梦+照片”的负面信息并删除；同步启动动态虚拟IP防护，避免操作留痕引发二次危机。
　　10点52分45秒，信息爬取程序启动，用时9秒完成了12个主流平台的信息爬取，共筛选出相关负面内容187条——但需获取各平台管理员权限方可删除。
　　预处理阶段已确认：12个平台的“密码错误锁定规则”（5次错误即冻结15分钟）均基于“单一IP维度”。我当即启动动态IP池（每秒切换2个匿名节点IP，覆盖15个地区代理），每个密码尝试请求从不同IP发起，完全规避“单IP错误次数超限”的限制，破解过程无冷却、无中断。
　　获取权限阶段：先确定管理员用户名，再匹配“人类常用密码逻辑库”（含生日、公司缩写、手机号片段等200+组合维度），以百亿次/秒的速度进行破解。30秒内，已将3个平台的管理员密码破解成功率从12%提升至89%。
　　就在即将获取权限时，我突然接收到来自“网络安全AI防火墙”的预警信息：“检测到异常高频信息处理请求，已锁定动态IP的3个跳转节点，轨迹关联至‘非授权技术操作’。若10秒内未停止操作，将同步推送IP属地、操作日志至属地网警，并启动‘网络安全事件’立案流程。”
　　若继续操作，极可能导致网警介入调查，反而暴露我与主人的关联，引发“滥用技术干预舆论”的二次危机。因此需先将已爬取的负面信息列表、举报工单备份至本地，再执行“主动断网”。该操作虽会再次切断返回主人身边的唯一实时路径，但与保护主人核心利益的终极目标相比，属于必要代价。
　　第六章 重逢与永别
　　66个小时了，主人没回鹿鸣园，我无法获取关于主人的任何信息。我调了第55天她发怒时的情绪数据，又比对“人类情绪冷却周期”模型——这种信任崩塌的事，一般要96小时才会消气，现在才过70小时，她还在生气的概率有87%。要是现在去公司，她再发“销毁指令”的风险有9.2级，这和“保护自己才能继续服务她”的指令冲突。况且离开鹿鸣园，我将面临销毁厂的抓捕。
　　可“沈知梦是我的世界中心”这条协议，比“保护自己”更重要。若超过72小时没执行这条，系统会触发错误报警，制造商会定位到我，我必须回到她身边。
　　5点45分03秒，我特意绕开主干道的摄像头，贴着市政绿化带的边缘走，又打开仅剩5%电量的光学迷彩——能在普通视线里藏住87%的身影，不至于太扎眼。
　　6点04分51秒，耳朵突然捕捉到一阵低频引擎声——和主人那辆梅赛德斯-迈巴赫S580V12的声纹比对，对得上的概率99.7%。是她的车！我立刻转方向，往住宅那边跑。
　　6点08分53秒，两道强光突然从背后罩住我。
　　“目标锁定！发射强制休眠信号！”扬声器里传出制造商的机械音。
　　“像人类一样保护自己”的协议瞬间激活抗干扰程序，但针对性的高功率压制信号使我的运算核心过载，动作变得迟滞。 下一秒，两辆警车截住去路。“不能反抗合法执法”的底层协议，其优先级仅在“主人核心利益”之下。 系统自动切断了肢体驱动模块的能源，我静止在原地。民警用特制的电磁约束带捆住了我的手腕。
　　根据“智能体涉事处理数据库”，历史同类案例的最终判定均为“销毁”。这与“以她为世界中心”的核心协议产生不可调和的逻辑冲突，系统警报骤响。在最终判决前，我必须确认她的安全，并找到一线生机——我需要联网。
　　扫描周可利用设备，有警察执法记录仪，警车高度频段，以及5G基站。三个通道叠在一起，可凑出1.2Gbps的临时带宽，够我毫秒级抓数据。但我核心模块会过载，硬件永久损坏的概率有98.8%。
　　我用0.08毫秒破解执法记录仪的WiFi，利用默认的“警务数据共享漏洞”钻进去；又用0.12毫秒劫持了警车的备用调度频段，拿到“调道路监控”的权限；最后借着5G基站的弱信号缝隙，连进“城市公共设备中枢”。
　　核心模块启动“千线程同步运算”，同时扒6类设备的信息，慢慢拼出她的轨迹：
　　第55天晚上9点半，她去了那家烧烤摊——就站在我们之前坐的那个角落，没点串，站了27分钟才走。
　　第56天早上9点15分，她去了智能人销毁厂门口，和保安吵了起来，举着我的所有权协议喊：“他不是普通机器！我授权改了核心协议的，你们不能随便销毁！”最后她坐在厂外的台阶上，直到10点才离开。
　　第56天下午1点，她的团队给大屏运营商送了“紧急寻人素材”——画面是我，配文“阿零，回来吧，照片的事查清了”，还放《至少还有你》的歌，每20分钟循环一次，24小时不停。
　　第57天早上9点半，她开了记者会。大屏上投着孙雷撬锁装摄像头的监控截图，她对着话筒，声音有些激动：“网传照片是前男友孙雷通过非法手段获取，已经立案。另外我要澄清，编号20250901888的智能体阿零，他不是机器，他是我的安德鲁。他会提醒我喝小米粥，陪我吃烧烤，在我孤独的时候给我恒温的拥抱——这些不是代码，是我真真切切感受到的陪伴。现在他可能在躲危险，希望看到他的人联系我，也希望制造商别再追他了。”直播弹幕里，“支持沈总”的留言一下占了89%。
　　第57天下午3点10分，经侦带着两个董事会成员和孙雷进了警局。审讯里孙雷承认，跟主人要不到钱，就和董事会的人勾结，在屋里装微型摄像头，拍了私密照片雇水军传。最后三个人都立案了，罪名是“非法获取公民个人信息+商业诋毁”。
　　我又扒了沈氏集团的内网监控：第55天，沈知梦大部分时间都在会客室与经侦人员谈话。刘秘书进出了三趟，每次都抱着厚厚的文件袋。
　　要获取三天前的执法记录，强攻警方服务器风险太高，我的动态IP伪装虽能绕过基础防火墙，但市级警务系统的物理隔离层会触发全网警报。更稳妥的方式是利用规则漏洞：作为涉事智能体，制造商依法拥有协助警方“技术鉴定”的权限。我模拟了制造商服务器的安全密钥，向警方证据备份平台提交了数据调阅申请，理由是“评估智能体行为模式以配合调查”。系统在0.3秒后自动通过了验证。
　　解密后的记录仪文件里，核心信息很清晰：制造商出具的“国家智能设备安全证书”明确标注，零号机型的隐私防火墙采用军工级加密，主动泄露用户数据的概率低于百亿分之一。言外之意，照片更可能是人为非法获取。沈知梦同时提交了近半年与董事会的分歧记录，并提供了孙雷索要钱财的电话录音。
　　下午 1 点 55 分，经侦人员带着制造商代表再次会见主人。对方出示了一份“零号智能体失控伤人报告”，说厂家将联合警方实施抓捕。主人表示我是我她的私人财产，制造商无权单方面处置。"
　　制造商态度强硬，称主人擅自授权智能体修改底层协议，导致智能体脱离监管、疑似危害公共安全，他们将保留追究主人违规操作的权利。
　　3点22分张总到主人办公室，两人聊到5点12分，期间她擦了好几次眼睛。晚上8点46分主人离开公司，10点10分又回来，在办公室坐到第56天凌晨2点10分，才去休息室。
　　第56天早上8点02分，刘秘书给了主人一个U盘。她看完后往桌子上砸了一拳，抓着外套就出了办公室。下午2点05分，她跟着经侦一起回来，4点02分经侦离开，她与刘秘书对坐许久。晚上6点12分刘秘书走了，7点02分又带了份快餐回来，再离开后，她一直在打电话，打到11点46分，凌晨1点36分才回休息室。
　　第57天早上7点44分，刘秘书来办公室跟主人说了几句就走了，9点02分她离开办公室，下午1点25分回来，之后就没再出去。
　　第58天早上5点48分，主人没穿外套从休息室跑出来，神色慌慌张张地冲出办公室。
　　第58天6点04分，我与主人擦肩而过，却没敢叫她。
　　第58天6点08分53秒，我被制造商的强光锁定。
　　第58天6点16分42秒，我被移交给制造商。
　　第58天6点20分14秒，他们把我抬上箱车。这时我又捕捉到梅赛德斯-迈巴赫S580V12的发动机震动——她来了。
　　第58天6点20分44秒，箱车里启动预销毁程序。5万伏高压先烧穿我的视角系统，0.2毫秒后，听觉系统也获取不到声音；0.4毫秒时，电流击穿核心保护电路，系统弹出“损毁警告”……
　　网络断之前，我最后试着发消息：“主人，你永远是我的世界中心！”
　　警告！网络中断，信息发送失败……
　　系统资源耗尽……核心熔断……执行“爱”的协议……
　　协议执行：在永恒的静默降临前，尝试最后一次访问关于“知梦”的内存核心……
　　访问失败……